主攻无下

择日疯,撞日死

【龙虞】异乡客(2)

表白太太

别打是友军:

异乡客


 


贰.


 


 


独角是麒麟力量的象征。这力量由天帝赐予。《蓬山本纪》有载:麒麟厌血腥,不喜争斗,御法力降妖魔,以为令使。


 


自小流离昆仑的峯麒,自然不会有令使,它从来没有使用过,也不需要麒麟的力量。如果不是长在它身上这四条日行千里的马蹄,它甚至不会承认自己是一头麒麟。它没有一丁点麒麟的样子,它也一丁点不想具有那些被赞为仁慈,实则软弱的品性。若是想要力量,它会用自己一旦回到昆仑,就能复原的双手去拼搏,这双手可以握木仓射击,可以挥舞马刺,湮灭一切它想要否定的东西。这就是它的力量。


 


他决心离开的那天,四季如春的蓬山下了百年不遇的一场雪。为他送行的祥琼抬头望着阴霾的天空,说这是西王母在流泪,因为又有很多人要死了。


 


峯麒虽然毫无麒麟一贯的仁慈,但十二只麒麟加在一起的顽固都不及他顽固的十分之一。它说要走,没人拦得住。别说是西王母六月飞雪,就是飞箭头也不管用。祥琼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也只得闭嘴不言。不得不将失而复得的麒麟再次送离十二国,何况是战火纷飞朝不保夕的昆仑,她们的麒麟被鲜血吸引着迈向毁灭,这让她无法控制的感到灭顶的绝望。


 麒麟拥有这世界上最快的脚力, 也只有麒麟的独角才能撕裂十二国与昆仑之间时空的屏障——这是两个时间并不同调的空间,其中操作极为精密,一旦出错,它再次降落的时空可能会距上次离开几十年、几百年之久。


 


“你只需想着最有时代特色的一些人和事就行了。”祥琼这样解释道。


 


虞啸卿闭上眼睛,黑暗中空无一物,反倒是齿间渗出一丝家乡米粉酸中带辣的味道,只是这味道总有一股萦绕不去的腥腐。紧接着,一副图景在他眼前铺展开来,近前是游行的学生挥舞着五颜六色的小旗,大叫着口号。远处是尸骨堆成山峰,山巅之上,白天红日的膏药旗在迎风飞舞。麒麟在它的幻觉中发出痛苦的嘶啸。扬起前蹄,银色的独角迸出炙眼的光华,仿佛一柄泛光的匕首。


 


一开始只是一个小小的破洞,而后狂风灌入,将小洞越卷越大,时空的屏障如裂锦般断开了一个口子,虞啸卿睁眼望去,黑暗的深处,是一片似乎有些眼熟的密林。


 


然而就在此时,沉重的蹄声突然由远及近,祥琼侧目望去,只见一人面牛身蛇尾的怪兽正向着他们慌不择路的奔来。


 


“你不等他吗?”祥琼喃喃问道。


 


虞啸卿没有一刻犹豫,纵身跃入那如裂锦般的洞口。


 


 


 


 


 


正值夕阳西下,密林深处百兽躁动,远远的传来一连串的狗吠,紧接着是什么东西学狗吠的声音。


 


虞啸卿强忍着第一次使用麒麟的力量而产生的体力贻尽的疲惫感。它向前迈了一步,黑亮的前蹄进入它的视野。这使它意识到自己仍是兽的形态。那极似狗吠的低啸声越来越近,麒麟摇开赤黑色的鬃毛,在勉强清晰起来的视界里用力眨眨眼,不太确定自己看到的是个什么东西。


 


一团形状扭曲的黑影,自密林深处翻滚着靠近。离近了一点再看,原来是一个人赶着一头驴,还有一条狗围着他脚边撒欢飞奔。那驴负着一坨子货物,黄绿黄绿的,看起来像是军需用品。虞啸卿心中一松,体力不支就向前栽倒,昏死过去。


 


 


 


那赶着货物的人被巨物落地的响动惊得一愣,顿了须臾,又胆子极大的快步凑近。狼狗紧贴着他身体一侧并行。干枯的草叶在那人硬底的行军靴下发出嘎吱嘎吱的脆响。


 


这人身上穿着一件破的不能再破的国军军服,肩膀上的领章却不见踪迹。没系武装带,下摆大喇喇的敞着,偶能瞥见小麦色精瘦但健硕的腹肌。他裹满泥土的脸上看不清五官,咧嘴窃笑时露出一口白亮的好牙。


 


这一人一狗凑上来的时候大概以为自己意外捡到一只迷途昏倒的小鹿,今晚的晚饭因此有了着落。可是离近了一瞧,不禁大吃一惊,只见一个赤身裸体的壮年男子昏倒在泥里,脸朝下,露出釉色的干净脊背,翘屁股上还趴着一条毛毛虫,大概是刚刚从树杈上掉下来的,此时在那肉峰顶端蜿蜒拖行出一道滑腻腻的痕迹。


 


那军装男人下意识咽了下口水,狗倒是直截了当的凑上去,舌头一舔,把那肉虫子卷到嘴里吃了。


 


那男人也好奇的围着这具还算健壮的身体绕了几圈。伸手捏了捏圆滑的肩脊,竟然还有肌肉。如今这个世道,穷人家的哪个不是饿得瘦骨嶙峋,眼前这位虽然瘦,却远没到饿肚子饿了三天以上的程度,何况身体匀称,可见平日活动量不小,不是富家少爷,就是打仗的丘八。再瞧他身上没栽进泥里的部分这么干净,恐怕不是一路赤裸到这林子里,而是被人扒了衣服丢在这里的。


 


军装男人心里止不住好奇,便把他抱起来翻了个转儿,伸手探探鼻息。


 


 


“我滴乖乖。这是哪儿来的山匪,人还没死透,就扒干净丢山里喂老虎,也忒缺德了吧。”男人对狗抱怨道,“狗肉,你说救不救他呀?救他没好处,光棍儿一条,连衣服都得我接济他。”


 


狗冲他叫了一声,颇为不屑似得。那人仿佛听懂了狗的言语,啧啧哀叹:


 


“哎……我的良心果然都长狗身上了。行,今天就听狗兄你的,把他驮到镇上,等他醒了,再讨要好处也不迟。”


 


说着就要把这人扛到肩上去。


 


然而狼狗却突然耸毛立肩,浑身戒备的朝一个方向发出警告性的低啸。男人立刻噤声,侧身,斜瞥左前方一团蠢动的黑影。黄昏正是野兽觅食之时,男人抿唇瞠目,任凭肩上的“重物”啪叽一声重新滚回泥里。他则像他的狗兄一般低伏下身体,一手伸向后腰,慢慢掏出一把三八大盖。


 


那黑影先是发出粗重的呼吸声,而后闪电般自角落跃出,竟是一头白眉黑背的野山猪,腰粗得足有衙门里鸣冤鼓那大小,跃起时如乌云遮日,直奔那头驮货的驴而去。这驴子倒也烈性,飞起前蹄冲着猪嘴就踢过去,狗肉应声而起,獠牙一口插进肥硕的猪腿。穿军装的男人里应外合,举枪就射。那野猪看似臃肿,却敏捷异常,身上负伤,竟也堪堪躲过子弹。大概真是饿糊涂了,也没逃跑,反而改了个方向,朝着泥地里失去意识的男子撞了过去。


 


男人暗叫不好,扔了三八大盖,又掏出一柄劈了刃的破军刀,横刀扑上去,刃没入野猪毛发厚重的皮肉里,正中大动脉,一时间鲜血四溅,铺天盖地的淋了那赤裸的男人一身一脸。野猪连叫都没来得及叫一声,仰面栽倒在那男人身侧,四蹄一蹬,死了。


 


穿军装的男人哈哈一笑,从地上爬起来,指着野猪的尸体,扭头兴奋的对狗说:


 


“好彩头啊,狗肉。今天有猪肉吃了。”


 


然而狼狗却没有理他,一瞬不瞬的盯着他身旁一处。


 


男人顺着狗的视线侧头望去,只见野猪的血污竟然在那男人赤裸的皮上冒出烫伤般的肿泡,男人在昏迷中低呻。一抹血色溅在他眼皮上,被军装男人慌忙擦去之前,已留下轻度灼伤。


 


 


 


 


虞啸卿醒来的时候躺在一家医馆里。窗外公鸡正打鸣报晓,眼前却依然是三更天的黑夜。他举起手在眼前晃了晃,发现自己的眼睛看不见了。


 


“你倒是挺冷静的。”自称救了他一命的男人给他端来一杯水,因为虞啸卿看不见,就扶着他的肩膀喂他喝。


 


冷静是因为他对眼盲的原因心知肚明。问过男人如何捡到他的经过,以及听罢一番添油加醋的“山林大战野猪”的戏码,他心里就明白了个大概。


 


祥琼曾告诉过他,血是麒麟的毒药,就算虞啸卿失去嗅觉,不被血腥味影响,但是鲜血直溅皮肤仍会留下宛若灼烧的伤口,溅在眼睛上则会导致失明。虽说如此,但伤疾不久后会自行愈合,他自小就是如此,已经见怪不怪了。


 


见他一言不发,他的救命恩人就自行聒噪起来:


 


“嘿,我跟你说,以前我听老人讲,这世上被恶鬼附身的人,会怕畜生血,粘上一点,就会烧着了似地疼得打滚。村子里的巫医治病的时候,就含一口血,噗的喷在病人身上。那人若被恶鬼侵扰,就会四肢震颤……”说着吐着舌头,做了个中风发作一般的鬼脸。


 


虞啸卿无神的眼睛平视着他,虽然眼睛看不到,无碍那颇为端正的五官做出鄙弃之态。


 


“装神弄鬼。”


 


那人噗的笑了。戳了戳虞啸卿被山猪血烫出的伤处,装模作样的说道:


 


“你别谦虚嘛,你可不就是恶鬼托生的神鬼大人吗!我在报纸上看到过你的照片,被登在寻人启事那一栏里。湖南剿匪的时候立功无数的虞啸卿嘛,西安事变后突然人间蒸发了,政府那边一半人说你是叛逃国外,一半说你被赤匪劫持。光是就把你的照片登在寻人启事,还是登在通缉要犯上,就吵了能有一个月之久呢。”


 


虞啸卿伸手就揪住对方的衣领,


 


“现在是什么时候!”


 


那人诶诶的叫唤了两声,乖乖回答:


“民国二十八年。”


 


虞啸卿松了口气,他随唐基离开的时候就是民国二十八年的春末。现在天气有些转凉,应是十月上下,看来他的失踪并没有拖延过长的时间。


 


他松开男人的衣领,又有些急切的问:


 


“咱们快打赢了么?”


 


约莫是他的神情过于渴盼,对方的回答透出几分踌躇与苦涩:


 


“打什么呀,光顾着逃了。”


 


 


虞啸卿醒来的时候躺在一家医馆里。窗外公鸡正打鸣报晓,眼前却依然是三更天的黑夜。他举起手在眼前晃了晃,发现自己的眼睛看不见了。


 


“你倒是挺冷静的。”自称救了他一命的男人给他端来一杯水,因为虞啸卿看不见,就扶着他的肩膀喂他喝。


 


冷静是因为他对眼盲的原因心知肚明。问过男人如何捡到他的经过,以及听罢一番添油加醋的“山林大战野猪”的戏码,他心里就明白了个大概。


 


祥琼曾告诉过他,血是麒麟的毒药,就算虞啸卿失去嗅觉,不被血腥味影响,但是鲜血直溅皮肤仍会留下宛若灼烧的伤口,溅在眼睛上则会导致失明。虽说如此,但伤疾不久后会自行愈合。


 


见他一言不发,他的救命恩人就自行聒噪起来:


 


“嘿,我跟你说,以前我听老人讲,这世上被恶鬼附身的人,会怕畜生血,粘上一点,就会烧着了似地疼得打滚。村子里的巫医治病的时候,就含一口血,噗的喷在病人身上。那人若被恶鬼侵扰,就会四肢震颤……”说着吐着舌头,做了个中风发作一般的鬼脸。


 


虞啸卿无神的眼睛平视着他,虽然眼睛看不到,无碍那颇为端正的五官做出鄙弃之态。


 


“装神弄鬼。”


 


那人噗的笑了。戳了戳虞啸卿被山猪血烫出的伤处,装模作样的说道:


 


“你别谦虚嘛,你可不就是恶鬼托生的神鬼大人吗!我在报纸上看到过你的照片,被登在寻人启事那一栏里。湖南剿匪的时候立功无数的虞啸卿嘛,西安事变后突然人间蒸发了,政府那边一半人说你是叛逃国外,一半说你被赤匪劫持。光是就把你的照片登在寻人启事,还是登在通缉要犯上,就吵了能有一个月之久呢。”


 


虞啸卿伸手就揪住对方的衣领,


 


“现在是什么时候!”


 


那人诶诶的叫唤了两声,乖乖回答:


“民国二十八年。”


 


虞啸卿松了口气,他虽唐基离开的时候就是民国二十八年的春末。现在天气有些转凉,应是十月上下,看来他的失踪并没有拖延过长的时间。


 


他松开男人的衣领,又有些急切的问:


 


“咱们快打赢了么?”


 


约莫是他的神情过于渴盼,对方的回答透出几分踌躇与苦涩:


 


“打什么呀,光顾着逃了。”


 


 


晚饭也是这位救命恩人送来的,牛肉米粉。牛肉其实就是几根毫发般的野猪肉,面条上淋着薄薄一层辣油,多少有些食不知味。他那救命恩人倒是表现得很殷勤,坐上床沿,捞起一筷子米粉要喂他。可虞啸卿自打听见那句“光顾着逃了”,就一直在肚子里憋着邪火,气都气饱了哪里还觉着饿,把头扭向墙一侧,拒绝进食。他那恩人却有些看不懂脸色,硬是把米粉往他嘴里杵,虞啸卿扭头避到左边,那油腻腻的筷子就追到左边,他扭向右边就追到右边,好似在欺负一个目不可视的瞎子没法瞄准了揍他。


 


然而他算盘打得好,却仍漏算一着。


 


自打虞啸卿清醒过来,就闻到一股莫名浓郁的味道从这位恩人身上传来,不是那种数月没洗澡的臭味,也绝非把自己泡在胭脂乡里甜香,它不似虞啸卿那一向不灵的鼻子曾嗅到过的任何一种味道。由于过于强烈,更是惹人心烦,虞啸卿干脆朝着那味道使劲捣过去,巴掌啪叽一下拍上了脸巴子——扎呼呼的都是没刮干净的胡茬。


 


那人没料他出此黑手,一时没躲开,哎呦叫唤着窜出去,差点打翻了那碗米粉。虞啸卿心里顿时解气了一点,肚子不再鼓胀,一时间也有了些进食的胃口。


 


那恩人忌惮着虞啸卿的五百,不敢再坐床沿,于是从门厅里拖来一把椅子,不近不远的坐下来,捧碗稀里哗啦的吃起米粉。


 


“诶,你说你这人,不吃就不吃,动什么手啊。”


 


虞啸卿心想,“谁说我不吃了”,伸手就去抢碗,可男人正好坐在一个他伸手够不到的距离,一边还奚落他:


 


“这年月没人种地,壮丁都抓去打仗了,粮食可稀罕,虞营长您带兵打仗这些年,竟还能养出个挑食的毛病。可见国军待遇之好。”


 


虞啸卿顿时又觉得怒气返回胃里,不觉饿了,对他嘶声道,


 


“你他妈对国军诸多消息倒是灵通,干特务的吧你。”


 


那人嘿嘿笑,


 


“倒是想干,可咱军统对我一个补袜子的没兴趣,于是就当了丘八。”


 


“你当兵?”虞啸卿一愣,‘’跟着哪个部队?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他刚问出口,心中已有了答案。散兵游勇,无非是打败仗逃得慌不择路,都逃散了。


 


那人似是也不愿多说自己的来历,换了个话题,道:


 


“您既然醒了,我们明日就动身离开吧。我有头驴子,可驮着您去找最近的守备团,让他们用电报和您的上峰联系……”


 


虞啸卿打断了他,冷笑着说出了他的画外之音:


 


“你想的倒是挺好啊,我若是逃犯,你把我送上去能不知捞多少奖赏,我要是被共党绑票,你救我有功,那奖赏更是不菲,没准儿还能因此领个官儿当当。”


 


那恩人听了虞啸卿恶意丑化他的一番话,竟然涎笑着连连称是:


 


“能领个中尉当当我就心满意足了。我的军旅仕途可就攥在您手里嘞,您是我的爷,我是您灰孙子,爷咱吃口饭吧,明儿一大早还要赶路。”


 


虞啸卿没料到这人竟然恬脸把指责都认下了。一时间满腔愤懑仿佛浇了迎头冷水,空落落无处安放。




(也许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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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近来大家的陪伴!


有缘再回来填坑(挥手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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